燈光暗下去之際, 臺下的觀眾盡力保持沈默，等著音樂響起，等著各自支持的偶像出現。

巨大的全息led屏驟亮, 舞臺驟亮, 五條悠閑自在的蕩尾人魚闖入眼前。

她們精致美麗，晶瑩剔透的鱗片閃著耀眼的光芒，根根發絲都散發著溫潤的光。

鼻哼聲在她們之間緩緩流淌, 像是人魚小姐們的低聲交流，身下的水流在漾，一切靜謐安詳。

“好美啊, 看衣服就知道很用心了”

“截圖”

“這一季都挺不錯的”

“看右二人魚姐姐身材, 臉紅【捂臉】”

右二正是應如是, 凹凸有致。

…………

前奏起的很慢, 卻很襯當前氣氛。

人魚小姐們相繼開喉歌唱，像是受到神秘召喚, 回應著，並依次離開背景板。

人魚尾幻化為雙腿，仿佛當年海的女兒, 因無知和向往走向陸地, 走向墮落的邊緣。

“萌萌聲音好甜”

“井婧也不錯”

“啊啊啊, 不知道為什麽, 不想讓她們走，總感覺會受傷，人魚天堂不會是見馬克思的天堂吧”

《人魚天堂》是節目組推出的歌, 觀眾們均是第一次接觸，不知道具體歌詞。

應如是最後一個開嗓的，五人一人一句，音調逐漸升高，當四人一句句拔高聲調，當一條條魚尾變成雙腳赤.裸踏上陸地——

應如是唱了，以擊中靈魂的嗓音——空靈，潔凈，以及人魚的驕傲。

聲線的完美就如同向天飛翔的鳥，慣於翺翔空中，一切自然而又輕松。

當聲調拔到最高，如同鳥入雲緩慢消失褪去。

最後輕輕一聲鼻哼，柔美、高貴那麽得驕矜，應如是睜開眼，水一樣的眸子恰好蕩開一層霧。

腳趾先是輕輕動一動，而後赤足點地。

她的魚尾也不見了。

低頭看著雙足，像是真正的人魚，當尾變足有一絲不適應，又一絲新奇著。

擡頭，又合上眼，睫毛絲絲顫抖，又很快穩住。

彈幕炸開。

“霧草霧草霧草，媽媽媽媽媽媽，啊啊啊啊啊啊，不知道說些什麽”

“都說人魚歌聲最美妙，以前只想反駁沒人聽過，誰能保證，現在我真的信了”

應如是的嗓音就是人魚嗓音了吧。

“qaq小姐姐是真的人魚，人美歌動聽，心都要被勾走了，為什麽現在好想哭啊”

因為人魚歌聲具有療愈效果，眼淚是最好的洗滌凈化方式。

應桐桐抱著她的人魚寶寶哭了。

她也不知道為什麽，大大眼睛自動蓄著淚水，小手不自覺輕輕拍打人魚寶寶，哄道：“人魚寶寶你不要哭喔——嗚嗚——”

應新君攬過她，順著她的背部。

原戚生摘掉眼睛，凝眸看。

沒有眼鏡的遮擋，男人五官更加立體，他的眼睛很好看，眼神深邃，柔和的眼角中和掉那份冷漠。

只不過戴上眼鏡時，柔和眼角被鏡框的剛硬所遮掩。

臺上人不知臺外風雨聲，她們繼續演奏人魚的歌聲。

與人魚優美歌聲相輔相成的是她們柔韌的身姿，嬌腰一擺，柔臀一扭，她們享受著日月精華載歌載舞。

哪怕用著不熟悉的腳，踩在不熟悉的大地上，人魚天性的高傲讓她們信步踏出屬於自己的舞點。

井婧跳著，領隊跳著，萌妹子跳著，另一名唱歌擔當也跳著，然而她們四個人加起來也比不過應如是一人耀眼——

應如是是閉眼跳的。

所有的舞步銘記於心，所有的手勢拈手即來，腰臀每一細微的移動都是剛剛好，不差一絲不多一毫，就連頭發滑落的角度都似測量好的。

享受萬物的禮讚，並為之祈禱。

她是真正的人魚啊。

那來自血脈與骨肉的傳承是不會騙人的。

有兩條人魚跳錯了步伐，一條人魚唱錯了調，觀眾已經註意不到了，他們的視線不在她們身上。

“小姐姐帶我走，帶我走，第一期你說跟你走的時候我不聽，現在補票上車還來得及嗎”

“有種靈魂出竅的感覺，頭皮還有點麻，只有我一個人這種感覺嗎？”

“你不是一個人，我還覺得再多看一眼多聽一耳，呼吸都要窒息了”

傳說中聽到人魚歌聲的人，走向大海再也回不來了。

“有毒，怎麽辦，挪不開眼，弟兄們我要關彈幕了”

“關彈幕 1”

“關彈幕 2”

節目直播視頻頭一回變得這麽冷清，只有幾只小貓突然上線看節目發彈幕。

所有人都忙著聽忙著截屏，他們覺得一雙眼睛一雙耳朵實在不夠用，他們恨不得化為人魚手指間穿過的一縷空氣，近距離又一絲不落地接受當下的感觸。

而舞臺上的人魚只有一條，那就是應如是！

應如是陶醉舞臺。

她愛舞蹈，正如這具身體熱愛音樂一樣。

她能聽到身體的舞蹈，看到聲音的波動，她的靈魂輕飄飄，就像喝醉了一樣。

只是不斷地沈浸、沈浸，沈浸於當下，沈浸於身體與靈魂得到滿足的喜悅之中，臉上的笑容自然展開自然收斂。

她始終閉著眼，不讓世俗的汙穢沾染她高貴的眼。

四分鐘的歌舞，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，只是當五人和聲“人魚天堂沒有悲歡”漸遠漸弱幾近消失，才恍然大悟時間原來是流動的，剛剛不過是一場表演。

而帶給他們視聽盛宴的人魚，懸浮空中，挺翹的臀勾勒出絕美弧線。巨大美麗又泛著柔光的魚尾在半空中微微蕩漾，像是隨著海浪的波動而沈浮。

當五人和聲徹底消失，應如是微微仰臉，眼眸依舊是遮掩的，鼻子裏發出悠長的一聲“哼”，撓到人的心底，將海岸上的子民召喚入海生死隨之。

魚尾隨著“哼”聲停止搖擺，仿佛是為了不要打攪被歌聲誘來的子民。

《人魚天堂》，終。

現場觀眾席炸裂，線上彈幕也炸開。

“小姐姐命都給你，不要了不要了，全都給你”

“應如是應如是，我的女神，跪舔”

“靈魂歌手，靈魂舞者，媽耶，想哭”

“原地七百二十度打滾，好激動，不知道為什麽”

現場的觀眾只是大聲呼喚著應如是的名字，另四名成員內心寒涼，感覺她們要零票了——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。

應如是降下威亞，在觀眾們高聲呼喚中打招呼，揮爪微笑，“你們好，我叫應如是。”

現場觀眾激動地猶如狼嚎鬼叫。

現場有點失控，林健趕緊救場，也不給幾人拉票機會，果斷請下臺。

應如是再待在臺上只怕出現踩踏事故，這女人誘惑人心的本領可不小。

林健搖搖頭打消腦海中突然浮現的想法，用自己的氣場覆蓋舞臺，以求將觀眾們還停留在應如是身上的心收回。

事先就說過，應如是有粉絲群。

按理來說她剛參加選秀節目剛出現在觀眾眼前，哪怕有了粉絲群也只是管理松散、稚嫩，缺乏嚴謹秩序的群聊。

然而應如是有個粉絲身份非同尋常，蘭鯨臺臺長女兒，剛剛高考考完，在家各種躺，補足因為高考缺失的睡眠。

偶爾醒來看看劇，看看綜藝。

《萬裏挑一》裏她第一眼喜歡上應如是，從此眼裏再也容不下其他選手。

覺也不睡了，替應如是建立粉絲群，建立粉絲官微，忙前忙後，終於奪得應如是粉絲頭稱號，雖然也沒幾個人競爭就是了。

畢竟節目才剛剛開始，應如是雖說驚艷，但鏡頭不算多。

有個老爸在蘭鯨臺當大佬，她自然能打聽小道消息。

《萬裏挑一》總導演知道的一些消息她也能打聽到，譬如應如是冷藏四五年了，應如是合約即將到期了。

看過第一期還有二四期表演的她是很憤怒的，她家應如是這麽好，傑文傳媒憑什麽冷藏她。

真是討厭。

跑去問老爸，指著應如是問：如果應如是簽在蘭鯨臺發展如何？

蘭鯨臺正準備做歌聲類的節目，應如是唱歌著實不錯，臺長隨口一說：捧唄。

臺長女兒立刻銘記在心。

今天應如是的表演加深了她某個一直想著卻不敢實施的念頭。

快速編輯長長的話，截圖發在官微發給各粉絲群。

【我是蘭鯨臺臺長女兒（曬父女合照及戶口本），也是應如是粉絲。應如是有多強我們都知道，第一期導師們無一例外誇讚，然而實力這麽強為什麽到現在才出道，還是以參加這種選秀節目的方式，說實話節目配不上應如是。現在我有一個願望和請求需要大家共同實現，蘭鯨臺正做一個音樂節目，我爸承諾過，應如是來了絕對不會受委屈，給予的地位符合應如是的能力。現在我希望大家不要給應如是投票，讓應如是自然淘汰，讓我爸請她來蘭鯨臺（要是沒做到天打雷劈我），當然大家要是願意，投票短信兩元錢可以打到給這個支.付.寶賬號（二維碼 號碼），大家共同為應如是集資創建美好未來！】

應如是自己沒開微博，她的粉絲官微便成了代表她的權威存在，此圖一出掀起大浪，當然最初還是在關註應如是群體中。

不少觀眾在應如是表演完就短信投票了，不少觀眾在看完表演後立馬上網絡期盼找尋更多應如是的表演，最後卻只能找到個官微，發現這條消息。

有些人被說動，信了，發官微的人總不可能公開行騙吧。錢打到賬號上，反正就兩元。

有些人不信，還是短信投票。

後臺操控官網的小張一概不知，他忙著做假票，要萬物潤無聲，要人不知鬼不覺。

前期應如是票房爆漲，他就假票也多做點，中後期票突然回落，他也不管為什麽，只是多添點票，讓其漲幅下降得不那麽快。

屋子裏還有其他覆責官網的同事，他一聲不吭，默默地勢必將總導演交給他的任務做好。

舞臺上的節目慢慢接近尾聲，最後開始放選手花絮，欣賞完所有選手，真正投票高潮時刻來了。

小張矜矜業業、一絲不茍地給應如是做假票。

心裏感嘆道：得虧總導演讓他做假票，應如是看著挺漂亮，也就最開始突然漲了一波，後面數據漲勢不太喜人。

小張忙於工作，自然沒看節目，不知道節目效果，更沒空刷手機了解橫掃微信圈的截圖。

那張圖蘭鯨臺臺長看見，恨不得跑回家裏揪著女兒耳朵大吼：你咋這麽熊，這麽熊，咋不說你家住天門安廣場呢，還請應如是來蘭鯨臺，沒做到就天打雷劈。

總之應如是票數不斷增長，支付寶賬號餘額漲得更快，畢竟這個不限制兩元，十元，百元，一千的都有。

等本期節目接近尾聲，來到宣讀票數時刻，臺長女兒支.付.寶賬號已經爬上微博熱搜，應如是比賽投票數也爬上第一。

小張所待房間門被推開，是總導演怒氣沖沖的臉，破口大罵：“你這個廢物！”青面獠牙。

有心人去計算，應如是官網所得票加上賬號公開轉入金額除以二，幾乎等於整個節目目前所有選手得票總和。

總導演願望以另類方式得到滿足，節目火了，比第一季還火。

燒的他肝脾腎全身哪哪都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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